物质主义

林霜

迷上茶道,是因为有一年突然迷上了文人作派。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,有同学自广州来请我喝茶,到了北京新开张的五福茶艺馆。彼时我还是一个机关公务员,而同学是一家报社的记者,算个文人。在清香的茶味和悠扬的古筝乐曲中,同学给我大讲茶道,斑驳的阳光从他背后逆射过来,举手投足间他的那份沉醉与逍遥,给了我莫大的震撼。

从那时起,我迷上了茶道,想借此摆脱一个公务员每日抱着大茶缸看报、开会的那份粗俗形象,那哪叫喝茶呀?简直一“牛饮”。茶嘛,是用来品的:碧螺春是小家碧玉,西湖龙井是大家闺秀,茉莉花茶是北国粉黛,黄山毛峰是江南才俊,乌龙茶是巾帼英豪,普洱茶是铁血硬汉……按照茶书上的教诲,我差不多把每样茶都咂磨了一点儿,可也没咂磨出个所以然来。

再看茶书,书上说欲得茶中真味,茶器必求精良。喝绿茶最好用上等陶瓷壶,喝乌龙呢,必得上等宜兴紫砂泥壶伴之。这还不算完,什幺闻香杯、品茗杯、茶海、茶托、茶匙等等,一个都不能少。我到茶具柜台看了看,盘算一下自己欲得茶道真髓所应付出的物质成本,结果是如果我半年日子不打算过了才可置全这套装备。

唉,算了吧。老祖宗说得好:形而上谓之道,形而下谓之器。我当时连形而下的茶器都没有,还谈什幺形而上的茶道?再说自己也不是文人,何必装那份作派,接着“牛饮”算了。不过看着会议桌上一溜大茶缸排出的壮观气势,有时我还是替茶圣陆羽揪揪心,不知他老人家在地底下该有多生气。

后来,我当了文人,渐渐也有了钱,又萌生出追求茶道的心思来。慢慢地,家里各类茶器都全了,喜欢喝的碧螺春、乌龙茶也是常备不断,我心想,这下或可将一个茶道文人的架式拉足,准备开练了。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,品着碧螺春,伴着《姑苏行》的笛声去梦里江南遨游;在阴云密布的傍晚,来他一壶冻顶乌龙,听着古筝曲《渔舟唱晚》来荡涤自己一天的疲乏……

想得是不错,可最终还是没能体验到茶所带来的那份闲适与从容,离“物我两忘”的层次更是差远了,喝来喝去,茶对于我,还只是停留在止渴生津排毒利尿这些生理层面上而已。翻开茶书找答案,书上又说了,所谓茶道,其要在心境。就是说,心先要静得下来,才能慢慢进入一个全新的境界。可在这个资讯发达的时代,人的注意力总是被打得很散,而通信的无所不至又让人片刻也脱不开俗务的纠缠,能真正静下心来的,又有几人?我肯定是做不到的。

几年下来,对于茶,实际上我一直是个形而下主义者,所以也就不敢再妄言什幺茶道了。家里的茶器依然精美绝伦,只不过,其中大部分都成了架子上的工艺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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